王大鱼一听有客人,连忙从后门回到清明观,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前院,抬头一看,心里顿时凉了半截。
小山君领进来两个人,正是中午遇到的两个尼姑。
王大鱼一看对方已经换了衣服,中午自己拿油手抹人家衣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,有点理亏地一抱拳,笑道:“二位,吃了没?”
中年尼姑原本背着手打量清明观正门的牌匾,听到王大鱼说话,一转头,正要行礼,合十的双手停在半路上,惊讶地问:“你……”
王大鱼深吸一口气,无可奈何地说:“贫道‘无神道人’王鲲。”
“你就是观主?”中年尼姑眼睛张得老大,嘴半天合不上。
“啊,然也。”王大鱼讪讪一笑,抬手说,“大姐里面请……”
“什么叫大姐!”中年尼姑拧眉瞪眼,脸上绿一会儿,白一会儿,一副世界观崩溃的样子,纠结了半天,才自我介绍道,
“贫尼,荡魔高冢宫门下,极北镜州寂听庵住持法师,法号狮吼。”
王大鱼暗自一咧嘴,这大姐看起来就是一副难缠的样子,真是麻烦,有心打发走吧,人家自报家门,荡魔高冢宫是无量京观宫一脉的支流,不算外人;
真要招待她的话,不定一会儿招来多少罗嗦的事情呢,真是麻烦啊。
不管怎么说,来都来了,只好把这两位尼姑往里面请。
“此处非是讲话之所,请二位法师随贫道到书房一叙吧。”王大鱼客气地摆出一副请进的姿态。
中年尼姑狮吼带着小尼姑,跟着王大鱼往后院走。
路过正殿的中院,万俟静还在树上蛄蛹着,他已经挣脱出一只手,抓着脚腕,努力地想把自己解下来,一看王大鱼路过,又喊起来:“师父,放我下来啊……”
王大鱼没理他,一脸黑线地快步往里院走。
小尼姑见了,又惊又怪,悄声问:“师父,他练的是什么功啊?”
“人家门内的事情,少问。”狮吼尼姑瞪了一眼,小尼姑顿时萎了,不敢再问。
进了书房,王大鱼请狮吼尼姑师徒坐下,自己翻箱倒柜地找茶叶,找了半天也没找到,只得冲厨房喊:“小莲,茶叶呢?”
“煮茶叶蛋啦,没啦,明天我去镇子买。”何莲莲的声音从厨房传了出来。
王大鱼只得又是讪讪一笑,冲狮吼尼姑说:“那个、无茶待客,失礼啦,您喝点热水吧。”
说罢,王大鱼给狮吼尼姑倒了一杯热水,转头一看,小尼姑还在狮吼尼姑身后站着,便笑着说:“坐吧,这儿还有座位。”
小尼姑扭扭捏捏地退了半步,低下了头。
狮吼尼姑皱了皱鼻子,冷冷地冲小尼姑说:“师父驾前,安有弟子的座位?没大没小,成何体统!”
小尼姑弱弱地应声道:“弟子知错了。”
王大鱼一听,狮吼尼姑这话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啊,耸了耸肩,不以为然。
何莲莲迈步进屋,边用围裙擦手边说:“师父,吃饭啦,今晚我煮了鱼,您尝尝……呦,有客人?”
何莲莲一见狮吼尼姑师徒,就是一愣。
狮吼尼姑转头看到何莲莲,也是一愣,惊讶地问:“你一个做饭的杂役,怎么如此大方地出入书房这等重地?”
何莲莲一听这话,粉嫩的娃娃脸一沉,杏眼一翻,就要发脾气。
王大鱼连忙打圆场,介绍道:“法师有所不知,这是我的大弟子,何莲莲。
小莲,这位是荡魔高冢宫的狮吼师太,快来见礼!”
何莲莲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,抱拳鞠躬,礼貌地说:“晚辈何莲莲,给老前辈行礼了。”
“不跪吗?”狮吼尼姑满脸嫌弃地问。
何莲莲一挑眉毛,王大鱼又连忙拦住,笑着说:“这会儿别跪,围裙蹭到土,再把晚饭弄脏了。
小莲,摆桌子,把好酒好菜都摆上,叫老二老三一起过来,咱们请客吃饭。”
“好。”
何莲莲飘然转身,走出屋去,狮吼尼姑深吸一口气,绷了半天,似乎下了很大决心,努力平静地问道:“无神道长,在你们这里,师徒居然可以一桌吃饭吗?
你们东华神州,礼乐崩坏、礼法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?”
王大鱼不解地挠了挠头,问道:“法师这是何意?师徒一桌吃饭,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
“哼,今天能一桌吃饭、没大没小的,明天弟子还能遵从师父的训诫吗?”
王大鱼笑着摆了摆手说:“法师啊,一处有一处的习俗。
据贫道猜想,贵处的宝庵,肯定是弟子众多,十分繁荣,没办法,只能排出前后顺序来。
贫道的清明观,就是我自己个儿一个人,带着仨娃,没那么多规矩啦,哈哈。”
“寂听庵也只有我师徒俩。”狮吼尼姑冷冷地说,“那也不能坏规矩!我弟子灵音,打小儿就很懂规矩。”
说着,她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小尼姑,小尼姑低下了头。
“好,”王大鱼笑着打圆场说,“法师训徒有方,贫道佩服。”
说话间,万俟静大大咧咧地往书房走,一边走,一边大嗓门说:“师父,听说咱家来且了?”
王大鱼一瞪眼,骂道:“没规矩!赶紧拜见这位狮吼师太!”
万俟静转头一看,发现是中午见过的尼姑,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,趴地上咣当磕了个头,念叨着:“万俟语休拜见老前辈。”
见了万俟静磕头,狮吼尼姑的脸色略略好了一点,满意地点了点头说:“平身。”
万俟静还趴着,偷眼看了一眼王大鱼。
“老二,人家师太让你平身呢。”
“啥叫平身?”万俟静弱弱地问。
狮吼尼姑差点气得背过气去。
“就是叫你起来!”王大鱼苦着脸命令道。
“哦。”万俟静从地上爬起来,走到王大鱼身旁,没敢往椅子上坐。
狮吼尼姑气得面无血色,话都说不出来。
此时馀睿正好也走进书房,王大鱼赶忙说:“大智,快来拜见这位狮吼师太。”
馀睿老实巴交地趴在地上磕头。
狮吼尼姑冷哼一声,抬手说:“平身。”
馀睿吭叽了半天,没动地方,转头偷看王大鱼,小声问:“师父,啥叫平身?”
万俟静大声说:“叫你起来呢!”
“好嘞。”馀睿起身,站到万俟静身旁。
狮吼尼姑已经处于濒临气死的边缘了,脸色发白,指尖颤斗,捏着念珠,一个劲儿地念了半天,才算把这口气缓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