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馆的灯光很柔和,把热芭脸上的红晕映得更明显。
她把手机还给陈楚白,深吸了一口气,象是在平复情绪。过了几秒,她突然开口:“楚白,我能不能求你个事?”
“什么事?”
“除了这首歌……”热芭咬了咬嘴唇,“我还想让你帮我看看戏。”
陈楚白愣了一下:“看戏?”
“对。”热芭点头,“就是《兰若寺》那个角色,我总觉得自己没抓到那个感觉。导演说我演得太表面了,缺少层次。”
她说着,低下头,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咖啡杯。
“我之前也找过表演老师,但他们给的建议都太学院派,什么体验生活找内心动机,说得都对,可我就是用不上。”
陈楚白看着她,没说话。
“但你不一样。”热芭抬起头,眼神很认真,“你写的这个词,每一句都象是看透了那个角色的心。我在想,如果你能帮我分析一下这个人物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声音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专业,但我真的……很想试试。”
陈楚白想了几秒。
前世他虽然不是演员,但在电视台工作这么多年,见过的演员不计其数,好的坏的都有。加之系统给的那些演绎记忆,对表演这件事,他确实有些自己的理解。
“也不是不行。”他说,“但光坐在这儿聊,我没法准确判断你的问题在哪儿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
陈楚白想了想:“你明天拍戏吗?”
“拍,下午有场重头戏。”
“那我去探班。”陈楚白说,“我看看你现场的状态,再给建议。”
热芭摇头:“探班不太合适,剧组人多眼杂,到时候又得传绯闻。”
“那……”陈楚白顿了顿,“要不我去你公司?你们应该有排练室吧,找个安静的地方,你演一段给我看。”
热芭眼睛一亮:“这个可以!”
她立刻拿出手机看日程:“明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我有空,就这个时间?”
“行。”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热芭笑起来,“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。”
手机震动,陈楚白看了眼定位,记下来。
两人又聊了会儿歌曲的事,陈楚白把自己对编曲的一些想法说了说,热芭认真地记在手机里。
聊到快十二点,热芭看了眼时间:“我得回去了,明天还要早起。”
“恩,我送你。”
“不用不用。”热芭摆手,“小雯在外面等着呢,你自己回去吧。”
两人一起走出咖啡馆。
外滩的夜风有点凉,热芭裹紧了外套。
保姆车停在路边,助理小雯看到她们出来,立刻落车开门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热芭冲陈楚白挥挥手,“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
车子驶离,陈楚白站在原地,看着尾灯消失在夜色里。
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。
张嘉佳还没睡,坐在沙发上刷手机。看到他进来,立刻站起来:“楚白哥,聊得怎么样?”
“挺好。”陈楚白把外套挂在衣架上,“词的方向定下来了,明天我去她公司一趟。”
“去公司?”张嘉佳皱眉,“干嘛去公司?录音棚不是更合适吗?”
“她想让我帮她看看戏。”
“看戏?”张嘉佳更疑惑了,“楚白哥,你又不是表演老师。”
“我知道,但她觉得我能帮上忙。”陈楚白在床边坐下,“试试呗,反正也不费什么事。”
张嘉佳看着他,欲言又止。
“想说什么就说。”
“我就是觉得……”张嘉佳尤豫了一下,“楚白哥,你和热芭姐,是不是走得有点太近了?”
陈楚白抬起头:“什么意思?”
“就是……”张嘉佳组织着语言,“你们现在的关系,已经超出普通合作伙伴的范围了。半夜约见面,去对方公司,这些事要是被狗仔拍到,绯闻是肯定跑不掉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陈楚白说,“所以才要小心。”
“可是再小心也有风险啊。”张嘉佳说,“而且……楚白哥,你对热芭姐,是不是……”
她没说下去,但意思已经很明显。
陈楚白沉默了几秒。
“嘉佳,我现在没空想这些。”他说,“工作室刚起步,《我是歌手》还在录,热芭那边的歌也得赶紧做出来。等这阵子忙完了,再说吧。”
张嘉佳看着他,叹了口气:“行吧,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。”
她走到门口,突然回头:“楚白哥,明天我也跟你去。”
“不用……”
“我必须去。”张嘉佳很坚决,“作为你的经纪人,我有义务确保你的行程安全。万一出了什么事,我连现场都不在,怎么公关?”
陈楚白想了想,点头:“好吧。”
张嘉佳这才满意地离开。
房间重新安静下来。
陈楚白躺在床上,看着天花板,脑子里却还在转着歌词的事。
第二天上午九点半,陈楚白和张嘉佳出发前往热芭的经纪公司。
车子开了四十分钟,停在一栋写字楼下。
两人进了大楼,坐电梯上到十五楼。
电梯门打开,对面就是公司前台。
“您好,请问找谁?”前台小姐姐抬起头,看到陈楚白,明显愣了一下。
“我找热芭。”陈楚白说,“她应该跟你们说过。”
“哦哦,您是陈楚白老师吧?”前台立刻站起来,“热芭姐说了,您直接去三号排练室就行,她已经在里面了。”
“好,谢谢。”
前台指了指走廊:“往右走到底,左转就能看到。”
两人沿着走廊走,经过几间办公室。
通过玻璃门,能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,有的在打电话,有的在看文档。
走廊尽头左转,前面是一排排练室。
陈楚白正要往前走,馀光突然瞥见从对面会议室走出来的一个身影。
那是个女孩,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,扎着马尾,看起来很年轻。她低着头,手里拿着剧本,似乎在思考什么。
陈楚白脚步微顿。
那个侧脸……有点眼熟。
但女孩走得很快,几秒钟就拐进了另一条走廊,消失在视线里。
“楚白哥,怎么了?”张嘉佳问。
“没事。”陈楚白收回视线,继续往前走。
到了三号排练室,门半掩着。
陈楚白敲了敲门。
“进来。”里面传来热芭的声音。
推门进去,排练室很大,一面墙全是镜子。
热芭坐在地板上,正在压腿。看到他们进来,立刻站起来。
“来啦。”她笑着走过来,“嘉佳也来了?”
“恩,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。”陈楚白说。
张嘉佳礼貌地笑了笑:“热芭姐好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热芭拉着张嘉佳的手,“正好你来了,待会儿帮我看看,给点意见。”
她转身走到墙边,拿起剧本:“楚白,我先跟你说说这场戏的背景。”
陈楚白在镜子前坐下,张嘉佳在旁边拿出手机,准备记录。
热芭翻开剧本:“这场戏是全剧的高潮部分。女主角在兰若寺等了将军三年,终于等来了消息,但不是他回来了,而是他的副将带回了他的遗物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有点哽咽:“女主角这时候才知道,将军早在两年前就战死了。而她这两年,一直在等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。”
陈楚白点头:“所以这场戏的内核情绪是什么?”
“绝望。”热芭说,“导演是这么要求的。”
“只有绝望吗?”
热芭愣了一下:“你觉得还有什么?”
陈楚白想了想:“我觉得不只是绝望,还有一种……释然。”
“释然?”热芭皱眉,“可是她等的人死了啊,怎么会释然?”
“因为她终于知道答案了。”陈楚白说,“这三年,她最痛苦的不是等待,而是不知道。不知道他是死是活,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,不知道自己的等待有没有意义。”
他看着热芭:“但现在她知道了。虽然答案很残酷,但至少,她不用再等下去了。这种终于可以结束的感觉,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释然。”
热芭站在原地,没说话。
她低着头,似乎在消化陈楚白的话。
张嘉佳在旁边听着,也若有所思。
过了几秒,热芭抬起头,眼睛有点红:“我好象……明白了。”
“你试试。”陈楚白说,“按照这个思路演一遍。”
热芭深吸一口气,走到排练室中央。
她闭上眼睛,调整呼吸。
几秒后,她睁开眼,眼神完全变了。
那种空洞、麻木、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,瞬间充满了整个排练室。
张嘉佳看着镜子里的热芭,屏住了呼吸。
热芭开口,声音很轻:“他……走了?”
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,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,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句。
但那种平静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人心碎。
她伸出手,象是要接过什么东西:“把他的东西……给我吧。”
手停在半空,微微颤斗。
然后慢慢垂下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她说,“我终于……知道了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热芭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。
但她在笑。
那种笑容,带着绝望,也带着解脱。
排练室里静得落针可闻。
陈楚白看着她,心里动了一下。
这个状态,对了。
热芭慢慢从角色里出来,抹了把眼泪,转头看陈楚白:“怎么样?”
“很好。”陈楚白点头,“非常好。”
“真的?”热芭眼睛亮了,“我刚才那个感觉对了?”
“对了。”陈楚白说,“比之前那种单纯的绝望要丰富得多。”
热芭兴奋地走过来:“楚白,你这个角度太绝了!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?”
她拿起手机,快速打字:“我得把你刚才说的记下来,回头拍戏的时候用上。”
陈楚白看着她,突然想起什么:“等等,你要是按这个演,剧本是不是得改?”
热芭打字的手停住了。
“对哦……”她皱起眉,“剧本里这场戏的台词,都是按照纯绝望写的。如果我要添加释然的层次,台词确实得调整。”
她咬了咬嘴唇:“而且这场戏是跟另一个主演对戏,如果我改了表演方式,他那边的反应也得跟着调整……”
“还有拍摄流程。”张嘉佳在旁边提醒,“如果要改剧本,导演组得重新开会讨论,所有相关的镜头可能都要重拍。”
热芭的兴奋劲儿慢慢退了下去。
她看着手机屏幕,陷入了沉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