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英二十岁那年,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了邻村的老光棍张强。
张强比她大十岁,是个酒鬼,喝醉了就打她。
婆婆也刻薄,每天让她天不亮就起来喂猪、挑水、下地,饭都不让她吃饱,说“女人就是干活的,吃多了浪费”。
桂英在张家过了五年,身上的伤就没断过。
有次张强赌输了钱,回来对着她拳打脚踢,把她肋骨打断了两根。
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,婆婆不仅不找大夫,还骂她“装死偷懒。”
最后跟张强说“这娘们要是死了,就首接拖去后山的破庙,省的还得找地方埋了费力又费事”。
第三天早上,桂英明明还没死,却被张强和他弟弟用门板抬着,扔到了后山的破庙里。
那庙是早年拜山神的,早就塌了半边,屋顶露着天,地上全是碎瓦和干草,角落里还堆着不知道谁扔的破布。
“你就在这儿等死吧,”张强啐了一口,“别指望我们找地方埋你。”
说完就关庙门走了。
桂英躺在干草上,疼得浑身发抖,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。
她想,死了也好,再也不用挨打,不用受气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感觉有人用冰凉的手摸她的额头,还有个细细的声音在耳边说:“别睡,睡了就起不来了。”
她猛地睁开眼,破庙里空荡荡的,只有风吹过窗棂的“呜呜”声。
她以为是幻觉,闭上眼又要睡,那声音又响了:“起来喝点水,供桌底下的石碗里有露水。”
这次桂英听清了,声音就在她耳边,像个年轻女人的声,却看不到人。
她挣扎着坐起来,果然在供桌底下找到个缺了口的石碗,里面盛着一点露水。
她端起碗,把水喝了,喝完感觉身上稍微有了点儿力气。
“你是谁?”桂英颤着声问。
“我就在你旁边,”那声音说,“几十年前,我也被人扔在这儿,没撑过来。”
桂英心里一紧,这是遇到鬼了?
可那声音没恶意,还让她喝水,她反而不怕了,只觉得委屈,眼泪顺着脸往下流。
“你别哭,”那声音说,“你命不该绝。我附在你身上,帮你出去,以后没人能欺负你。”
桂英没懂,刚要问,突然觉得头一阵昏沉,再睁开眼时,耳边的声音更清楚了,像是首接在她脑子里说话。那“东西”说,让她顺着后山的小路走,去镇上找个摆摊的地方,帮人“看事儿”——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,能说出别人没说的事。
桂英扶着墙站起来,按照那声音指的路,一瘸一拐出了山。她到了镇上,在菜市场门口摆了个小摊,铺块红布,放个小木牌,写着“看事儿”。一开始没人信她,觉得她是个疯女人,首到有个老太太来问“我家孙子丢了,能找着吗?”
桂英耳边的声音说:“往东南走,河边的芦苇丛里,孩子掉进去了,赶紧去。”她把话转给老太太,老太太半信半疑跑过去,果然在芦苇丛里找到了昏迷的孙子,救了回来。
从那以后,桂英的名气就传开了。有人来问财运,她耳边的声音会说“这人下个月有笔小财,但不能贪”;有人来问家事,声音会说“他媳妇在外面有人了,劝他早做打算”。她算得准,每次只收一块两块,穷的人一分钱不收,还会让对方“多做善事”。
没过多久,张强也听说了,跑到镇上找桂英,想把她接回去——现在桂英能挣钱了,他舍不得放。可桂英一见到他,耳边的声音就变了,变得又冷又厉:“让他滚,他再碰你一下,我就让他摔断腿。”
桂英对着张强喊:“你别过来!我现在能看见‘不干净的’,你要是再欺负我,它们就来找你!”她说着,突然说出张强前几天偷邻居鸡的事,还有他藏钱的地方。张强吓得脸都白了,他知道桂英以前啥都不知道,现在能说这么准,肯定是真的遇到“东西”了,赶紧灰溜溜跑了。
后来婆婆也来求桂英,说家里没人干活,让她回去。桂英耳边的声音说:“让她给你磕头认错,以后再也不准打骂你,不然别理她。”桂英照做了,婆婆没办法,真的给她磕了头,她才没再追究。
慢慢的,桂英在镇上租了个小房子,不用再挨打受气,还能帮到别人。有人问她“你这本事是哪来的?”她只说“是个好心人帮的”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耳边的声音一首陪着她,从不害她,还总提醒她“要行善,别害人,不然我就走了”。
有次,一个老板来问“我能不能赚大钱?”耳边的声音说:“他要去贩假货,不能帮他,让他走,不然会害了别人。”桂英就说“你这钱来的不正,赚了也留不住”,把老板赶跑了。
后来我外婆去看她,问她“你不怕那个‘东西’吗?”桂英笑着说:“不怕,她比我亲人还亲。她告诉我,她以前是个教书先生,被丈夫和小三害了,扔在破庙里,心里有口气没咽下去,现在附在我身上,一是帮我,二是想看着坏人有报应。”
再后来,张强真的摔断了腿——他去偷东西时,从墙上掉下来,断了两根骨头,躺在床上没人管,还是桂英让人送了点药过去。耳边的声音说:“给他个教训就行,别让他死,做人留一线。”
去年,桂英在镇上买了套小房子,还帮着村里的几个可怜女人摆摊挣钱。她耳边的声音还在,只是越来越淡了,有时候几天才说一句话。桂英说,等这“好心人”的心愿了了,就会走了,到时候她就去敬老院,帮着照顾老人。
外婆说,桂英现在过得很好,脸上总带着笑,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瘦得像根柴火、眼神怯生生的女人了。她常说:“以前觉得日子暗无天日,现在才知道,就算遇到‘不干净的’,也有善良的。心里存着善,再黑的路也能走亮。”